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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九章 虚伪的谎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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梁宝根父子到梁老二家弄堂外的时候,里面正闹着呢。

昨天晚上梁书弗姐妹没有回来,家里的家务自然落到殷贵男身上。

她年轻时候靠女儿,中年后娶了媳妇进门靠媳妇,现在更是把两个孙女当丫鬟使唤,一时之间竟然不得方寸。

鸡刚叫,她就被梁传根踢下床,让她去喂鸡做早饭。

早饭没做好后面的猪又开始“呼噜呼噜”大叫,她甩了抹布一阵大骂,把梁勇喊起来打猪草烧猪食。

一顿折腾到早上七点多,木盆里一家的衣服还没洗,养的两只鸡满院子跑,拉了一地鸡屎,桌上就几碗烧焦了的稀饭。

梁传根正在骂她,殷贵男不敢回嘴,就骂起住院的孙秀芹和两个孙女。

“不就是说来几句嘴,竟然还要住院,当自己是地主家小姐不成?也不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!”

“那两个小的也是不懂事,没看到家里一堆活,又不是死了娘,竟跑去医院躲懒。”

“梁勇,你等下就去把人带回来。昨天你爹把家里所有的钱都给你了,哪有闲钱给她挥霍?难道真要把我和你爹放油里炸出几两油才肯罢休?”

梁传根勉强咽下一口焦味稀饭,皱起眉。

“大勇,昨天医生不是说没危险了吗?那什么检查都是医生骗钱,而且咱们乡下人就没那么金贵,你看谁家有个头疼脑热,不都是熬熬,或地里河边拔些草药煮点水吃吃就好了。”

他看梁勇不说话,心里有点奇怪,但继续道:“等你媳妇回来,让她在家休息一两天养养身体,这两天家里下的鸡蛋刚好给她补补。”

梁传根觉得自己的安排棒极了,谁家对儿媳妇这么好,一点头痛脑热就不上工?大儿子这下应该满足了吧。

梁勇还没开口,殷贵男一听,就不干了,“哟,这新媳妇坐月子也没这样的待遇,她孙秀芹一个不下蛋的母鸡,凭什么!”

“妈,大嫂病了,是要休息休息。”

梁有生见大哥脸色不好,朝着母亲努努嘴。

他这个大哥,虽然愚钝,却十分念旧情。现在自己开口给他说好话了,以后可得好好回报自己。

“爸,妈,咱们家真没钱了吗?”

梁勇一晚上没睡好,脑子里一会儿是妻子苍白的脸色,咬得满是齿痕的下唇;一会儿是父亲掏出来的五块钱,一会儿又是女儿手里那一叠钞票。

他舔了舔嘴唇,最后只问出这一句话。

“梁勇,难道爹娘还能骗你不成?家里一年到头那么多张口吃饭穿衣,哪里不要钱?这欠的钱才刚还完,你们一年赚几个子,心里没点数吗?”

殷贵男将筷子拍在桌上,“怎么?又是谁在你面前乱嚼舌根了?”

她昨天给小儿子拿钱的时候,难道给人看见了?

梁勇想了想,没有将大女儿的手里有钱的事说出来。

虽然他不想承认,但要是把这件事说出来,他老母亲肯定会冲去医院把钱抢回来,那秀芹怎么办?

那些钱,得先紧着秀芹的病。

梁勇第一次觉得他母亲说话有点刺耳,“没有人嚼舌根,中午下工了我想去医院看看秀芹,顺便给她们娘几个送些衣服脸盆之类的,小弟的车能不能借我用用?”

其实那辆自行车本就是用秀芹的陪嫁。

几年前,小弟要去隔壁镇上高中,母亲心疼小弟走路,刚好秀芹陪嫁的那辆自行车一直放着没怎么骑,母亲就出主意,说家里给他们十五块钱,自行车先给小弟用三年,方便上下学。

那十五块钱的“租借”费刚给秀芹不到两个月,母亲就病了一场,遇到青黄不接的时候,他和秀芹又把钱拿出来给母亲买药,给家里买粮食,而车子现在却变成了小弟的专属物件。

“什么!你还要去医院?”

殷贵男跳起来,“她孙秀芹得了什么重病要死了吗?你一个大男人贱不贱啊?为了个女人连活都不干了!不准去!除非将人给我带回来!”

“妈,秀芹病了,医生说她身体很虚弱。你可不可以别这么说她。”

梁勇听母亲一直咒骂老婆,也有点生气,声音也就大了些。

“梁勇,你怎么和你娘说话的!没大没小,谁教你的规矩?”

梁传根立刻指着大儿子骂。

老婆子昨晚和他说家里现在搞得这么乱,就是老大一家不懂尊卑,不听父母的话。

梁传根觉得十分有道理。他是一家之主,老婆子则是第二,他们说的话,大家都应该听从,不能反驳更不可以反抗。

这样他们梁家二房才能蒸蒸日上!

“梁勇,和你娘道歉!”

梁传根决定,从今天开始,他要拨乱反正。

“中午下了工,你去把她们娘三个带回来,身体不好就在家休养,医院里都是那什么病毒细菌,越住身体越差!”

梁勇耿着脖子不肯答应,犟着脾气,“我要给她们送东西去。”

“逆子!”

梁传根举起板凳朝梁勇砸去。

梁勇一动不动,被砸在大腿上。

梁宝根父子到的时候刚好看到这幕。

得知梁老二他们要将孙秀芹接回来,梁建刚这个大嗓门立刻叫梁了起来。

“二婶,医生说嫂子被气到脑子缺氧了,要是不好好养着,万一和周老头一样怎么办?”

“建刚真会说笑,哪里会那么严重。你那嫂子皮糙肉厚,不会有事。”

殷贵男咬着牙挤出这句话。

“就是没有后遗症,万一搬回来大嫂再被气一次,气出个什么好歹,那勇哥岂不顺要成鳏夫?”

梁建刚说出了自己担心。

“建刚哥,这玩笑可不能乱开。”梁有生立刻道,“昨天是个意外。”

“意外吗?我怎么听书弗那个丫头说什么要钱不要钱的事,难道不是你们一家逼着嫂子拿钱出来,才气晕的吗?”

梁传根的脸色十分僵硬,殷贵男则鼻孔大张,一副被气到的样子。

梁宝根轻轻拍了下儿子,“瞎说什么大实话。”

接着转过头,对梁传根说,“二哥啊,昨天晚上的情况大家都看到了。现在二嫂好好的在家,大勇媳妇却严重的要送去县里医院。今天外面说什么都有,而且这事还惊动了小队长,你自己心里有个数。”

见老二依旧拎不清的样子,他真是觉得心好累。

“咱们生产队年末要评比先进,还是队里出现一些什么事,影响了集体荣誉,你觉得队里人会放过你们家?”

“还有啊,孙家村和这离的不远,这事大勇媳妇娘家肯定会知道,你们要是处理不好,就会成为两个生产队的矛盾。你让陈队长怎么办?帮你还是帮理?”

现在集体荣誉大于个人利益,要是梁传根拎不清,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,生产队可容不了他们。

梁传根听得后背一寒,他怎么忘记这件事了。

都怪老婆子!昨晚装病,还闹得人尽皆知,现在都不能关起门来自己家解决了。

但要面子的梁传根不愿意承认自己思虑不周,更不想向老三低头。

他调整脸色,继续端出自己大家长的威严,对梁勇道:“既然要去医院,那你中午早点回来,别误了下午上工时间。现在家里少了个劳力,你自己心里要有数。”

梁勇失魂落魄的点点头,父亲根本不提那笔钱,甚至不想让秀芹住院。

原来昨天在镇医院门口,父亲和他说全家会一起想办法,并不是真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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